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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意外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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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是內置樓梯式的覆式樓,上層四個房間一個衛浴間,住了顧瑞端夫妻和顧明瑜蔡雪嬌,餘下一個房間是書房,底層客廳餐廳廚房衛浴間外另有一個房間和一個樓梯間,顧明璋住房間,方笙睡樓梯間。

樓梯間狹小低矮,放了一張小鐵架床後就只有一條側行的縫隙,方笙有些不習慣,又有些害怕。

鄉下家中是一個耳房和一間正房,耳房壘竈臺擺了張餐桌再置放雜物,正房用布簾隔了兩間,一間睡了她爸和她兩個弟弟,一間睡了她媽和她,夜裏媽媽的呼吸,爸爸弟弟的氣息就在身邊,方笙從沒一個人睡覺過。

方笙抱著枕頭去敲顧明璋的房門。

顧明璋剛洗了澡出來,頭發還滴著水珠,臉頰有一抹白天看不到的清淺迷人的粉色。

方笙看呆了,過了會兒才說得出話。

“二表哥,一個人睡我害怕。”

“這麽大個人還不敢一個人睡?”顧明璋失笑,大約是剛洗過澡的緣故,聲音有些低沈嘶啞說不出的性-感。

方笙心口怦咚跳了一下,很清脆的細響,像琴弦被拔動的聲音。

“今晚第一天換床就算了,以後不行,過來吧。”顧明璋坐到床上拍了拍身側。

方笙欣喜地沖過去跳上床,差點把顧明璋撲倒。

“慢一點。”顧明璋失笑,揉揉方笙頭發搖頭道:“在他們面前你像個小老太婆,怎麽在我面前就跟個只有幾歲大的孩子似的。”

為什麽在他面前跟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樣,方笙沒去想,其實顧明璋在她面前也和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樣,在她面前他經常笑,快樂地大笑會心地微笑寵溺地淺笑,最嚴肅時也是唇角高高挑起著的。

“二表哥,我幫你擦頭發吧,我媽說,頭發沒幹不能睡覺。”方笙很狗腿地抓起枕巾幫顧明璋擦頭發。

顧明璋哦了一聲,問道:“你媽還說了什麽?”

“我媽說夏天從室外回家滿頭汗不能洗臉,我媽說冬天用熱水泡腳能讓血液循環快睡覺香……”方笙一條條說,後來累了,聲音越來越小,緩緩地滑倒身體,八爪魚一樣纏在顧明璋身上睡著了。

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賴的姿態,顧明璋輕撫著方笙的背脊出神。

窗外是冰冷無情的城市夜空,透過玻璃窗可看到星星點點的微光,顧明璋想起自己的母親。

如果他媽死的那一天他沒有跑回家,沒有聽到父親和蘇若藍逼迫他媽離婚,沒有親眼看到他媽被逼得跳樓自盡,他是不是和明瑜一樣生活得快快樂樂?

無數的暗影像魈魑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胸腔裏無法名狀的憤怒和狂躁像火山爆發時的溶巖叫囂著要沖出來,顧明璋呼吸急促,痛苦得喘不過氣來。

方笙在他懷裏動了動,低喊了聲二表哥,溫軟的昵喃,顧明璋心口令人窒息的壓迫突然消散了,空虛和寂寞在這一刻被脈脈溫情填滿。

方笙在第二天午飯時見到蔡雪嬌,顧家的公主。

推門而入時,蔡雪嬌身上的蕾-絲裙連衣裙上淡粉色的牡丹枝蔓舒展,隨影輕搖,烏黑的頭發高高紮在頭頂,系著粉色貼金粉花朵的絲巾,行動間,黑發和絲巾一起飄動,襯得眉眼別樣的神采飛揚,狂傲驕矜。

方笙想起顧明璋的囑咐,不敢掉以輕心,垂著手一板一眼喊道:“表姐好。”

蔡雪嬌眼角斜了她一眼,哧一聲笑了:“誰是你這個鄉巴佬的表姐?不知羞。”

顧明璋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面無表情繼續看手裏的書,顧明瑜卻跳了起來嚷道:“她是我大媽的侄女,你不認她是表妹,是不是不承認你是顧家的女兒?對了,你姓蔡,還真就不是顧家的女兒。”

蔡雪嬌粉嫩嫩的臉一陣青一陣紫一陣紅,視線在顧明瑜和方笙身上轉來轉去,片刻後,抓起茶幾上一個玻璃杯,尖聲叫道:“顧明瑜,你居然為一個外人欺負我?”

“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不認我表妹是表妹,難道不是否認你是顧家女兒?”顧明瑜雙手叉腰,哈哈大笑,“砸我呀。”

顧明璋眉頭蹙起,看向方笙,下巴微擡,朝她使眼色。

方笙沒看懂,她不知蔡雪嬌不敢也不會砸顧明瑜,只會拿她撒氣,眨眼的遲疑,蔡雪嬌手裏的玻璃杯朝她飛了過來。

鮮紅的液體自額頭汩汩流下,那樣濃烈的顏色,冶艷像罌粟花,讓人著了魔,魔性在血液裏流淌,叫囂著,顧明璋緊攥起拳頭,死死攥著,指甲掐進肉裏,帶來陣陣噬心疼痛。

怎麽會有這麽蠻不講理的人!方笙呆呆站著,忘了去捂額頭,身體顫抖,目光飄過顧家眾人,脆弱地、無助地望向顧明璋。

顧明璋眼裏怒火灼灼,明了又滅,方笙從他眼裏突然間就看清了整個世界,強者五彩繽紛,弱者黯然灰敗。

方笙咬了咬唇,將抽泣和疼痛深深地壓了下去。

方笙左額角縫了五針,留下了一道約一寸長的疤痕。

顧瑞發狠抽打了蔡雪嬌一頓。

那是脾氣溫和的顧瑞唯一一次發火,咬牙切齒面孔猙獰,連蘇若藍都被嚇住了,沒敢護蔡雪嬌。

很多年以後方笙才知道,自己的親姑姑也就是顧瑞的那個童養媳媳婦左額角跟她相同的地方也有一道疤,那道疤是幫顧瑞擋小夥伴的毆打落下的。

出院這天,天氣特別好,日光暖暖,街道兩旁綠意婆娑,明朗的蓬勃的景象讓人怦然心動。

方笙怔怔看著,看著面前大都市的一切,想著鄉間低矮的房屋,然後,進顧家後,一刻不停就忙著幹活。

蘇若藍在顧瑞抽打蔡雪嬌時動過把方笙送走的念頭,只是方笙表現太好了,被毀容也沒什麽不滿神色,那麽乖巧那麽懂事那麽勤快,顧家太需要這麽一個經得起蔡雪嬌折騰又任勞任怨的保姆了,蘇若藍最終沒有說出把方笙送走的話。

顧明璋給方笙做了一只發夾,他自己親自動手做的,虞美人紅得像火焰的花瓣壓成幹花,透明的花萼薄如蟬翼,嫣然美麗,凝在夾子前端,夾住額前頭發上時,花朵恰好遮擋了疤痕。

這天一家人吃完晚飯在沙發上歇息看電視節目時,顧瑞對蘇若藍說:“阿笙的臉成這樣子回鄉下日子不好過,要不你跑跑關系給她找個學校上學,以後就留下來不要回長山了?”

蘇若藍慵懶地抿了一口香片,說:“好。”

晚上方笙鉆進顧明璋的房間跟他借紙筆給方爸方媽寫信。

顧明璋坐在她旁邊看著,輕聲問道:“想不想家?”

“不能想。”方笙咬著嘴唇搖頭,清淩淩的眼睛瞬間黯淡了下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顧明璋嘆了口氣,揉了揉方笙頭發,低聲說:“我這邊有空調,樓梯間裏太悶熱了,晚上就還在這邊睡吧。”

“我不怕熱怕冷,不過,我想在二表哥房裏睡。”方笙笑,眼睛彎彎像月牙兒。

她喜歡顧明璋身上清新溫暖的氣息,喜歡他幹凈修長的手指輕輕撫著自己的頭發,喜歡看他唇角微微上挑的柔和完美的弧度。

有他的世界馨香而柔軟,陽光親昵溫暖地照在身上一般舒適。

那雙盈盈如水黑白分明的大眼幸福得要滲出蜜來了,顧明璋伸手輕撫上方笙眼瞼,墻壁映下兩個人的影子,跳動不明,漸漸重合到一起。

蘇若藍給方笙找了g市口碑最差的錦田中學。

顧瑞聽說後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麽。

蔡雪嬌玩著自己一中的校徽,趾高氣揚看著方笙說:“你也就只配進錦田那種爛學校。”

再不好也總比沒學上強,方笙低下頭不吱聲。

蔡雪嬌重拳出擊砸在棉花團兒上,軟綿綿沒了聲息,氣得眼珠子亂轉,不假思索揚起手裏的水杯把水對準方笙臉龐潑了過去。

她的動作太突然了,方笙只來得及雙手擋臉。

剛倒的開水淋到手背上,像烤肉上火架滋滋輕響,火辣辣的鉆心疼痛,方笙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

方笙狠咬住唇不敢哭出聲,她怕被送回鄉下去。

顧明璋晚上回家很快發現方笙手背增加了燙傷。

“忍一忍吧。”他說,輕輕地幫方笙塗抹藥膏。

方笙嗯了一聲,靜靜地看著他。

顧明璋的眼睛裏帶著料峭春寒的冷意,白皙的臉頰肌膚在燈光下幾近透明,方笙覺得他似乎有些茫然傷感,眼睛雖然註視著自己的手臂,但毫無焦距,像透過她的手臂看著別的東西。

方笙想,二表哥生活的也不開心吧?

住了這麽幾天,她已從蔡雪嬌張狂的言語中摸清顧家的情況。

顧家經營的八百伴超市是蘇若藍亡夫留下來的,用蔡雪嬌的話來說就是,顧家人都是靠著她親生爸爸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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